《大鬧天宮》:中國魔幻電影的新可能
電影《西游記之大鬧天宮》上映10天累計票房7.67億元,目前成為繼《泰囧》《西游降魔篇》《十二生肖》后票房第四高的國產片
2014新春伊始,伴隨著新年鐘聲的敲響,旨在打造東方魔幻視覺奇觀的《西游記之大鬧天宮》粉墨登場。毋庸置疑,以視覺奇觀為主要賣點的《西游記之大鬧天宮》,需要在視覺形式層面下足工夫,且視覺形式本身,在很大層面即是構成其成功與否的重要結構性因素。就此意義而言,《西游記之大鬧天宮》在視覺形式層面的所有創造與探索甚或是借鑒,所體現的正是主創者的內在價值與藝術追求本身。
電影的歷史既是其自身語言不斷被挖掘、豐富與完善的歷史,也是視像技術不斷發展的歷史。尤其在當下數字技術時代,技術的發展早已突破可實現性的羈絆,一切藝術想象都可借助數字技術及其特效得以實現。視覺技術的不斷進步,已在銀幕場域內最大化地模糊或超越了現實與幻象的邊界,現實與想象中的一切,在被視覺技術編碼、呈現的同時,技術也在不斷塑造著我們的視覺經驗,改變著我們的經驗感知模式,這當然也包括我們的觀看經驗本身。
縱觀整部影片不難看出,影片《西游記之大鬧天宮》試圖以炫目的數字特效,以恢弘的視覺場景與氣勢,打造出一種充滿中國韻味的東方魔幻化的視覺奇觀。無論是場景的設計,還是大景別鏡頭方式的諸多運用,以及其各種視覺元素的特效合成等等,都旨在圍繞這樣一種審美與觀賞機制進行其影像的話語運作。創作者力圖在視覺形式層面先聲奪人,以期獲得受眾更廣泛地認同和回應。
在大量充斥著數字特效合成的影像畫面之中,整體視覺效果的把握與幾處亮點可圈可點,但令人遺憾的是,卻每每在諸如景別、角度等等的運動轉換之時,不經意間疏漏出諸多取巧印痕。在女媧之水晶石中歷經千載孕育雛形的石猴小悟空,萌態可掬的造型形象及其稚美拙趣的動作形態,自然引發受眾之喜愛,且水晶母體的三維及光效處理也極富質感。然而,當鏡頭轉換至近景與特寫之時,水晶母體的質感卻戛然而止,石猴猶如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與幼年白狐隔而相望。這里,影像實拍與數字特效運用的銜接、咬合及其技術手段的合理性值得商榷,且諸如此類的情形不止一處。
技術取代不了藝術,同樣,技術也無法取代電影觀念與認知本身。誠然,取材于神話小說的《西游記之大鬧天宮》,其三維運動并非如現實的物理運動一樣,有更多可參照的諸如自然引力、重量、風阻等技術參數,其魔幻性也在一定意義上,恰恰表現為與現實物理運動不完全一致的形態和特征,而呈現出其獨特的審美意蘊。針對這樣一種文本特征,主創者在技術手段與特效運作時似乎早已預設其中,并在主要角色的運動設置上,諸如騰云、翻轉等有很好的把握。但在一些大場景的處理上,卻忽視了影像縱深的視覺感知,過度依賴于大景別與云層圖像,以及三維粒子的特效合成,進行仙境化的表達,卻在層次關系上略有欠缺,致使無形之中,在視覺感知層面,壓縮了空間縱深的影像運動,這不能不說是技術層面的一個缺失。而具體到天宮的處理,雖然亭臺樓閣一應俱全,但鴿子籠式的擁擠與狹小,不僅將恢弘的視覺體驗無形中予以消解,還在一定層面上,似乎映射出創作者“鋼鐵森林”的無意識心里印痕。
敘事依然是軟肋。雖然《西游記之大鬧天宮》的改編更趨向經典商業影片的敘事模式,以因果關系為紐帶,將事件與事件之間的鋪墊、預設作為其敘事建構的主要方式,但在整體結構與情節驅動層面,依然存在著動力匱乏的問題。幾處有創意的情節設置,如白狐與悟空尾尾纏繞,雖有預設鋪墊之功效,卻在一定層面,將敘事格局縮小至童話式的篇章結構。尤其最后二十分鐘高潮段落,博弈逆轉略有突兀,牛魔王與悟空之間,在進入“不可逆轉”的升級對抗過程中,缺乏原著“四兩撥千斤”式的靈性與智慧,原本是魔界力量與靈性智慧的最終對弈,卻演化為巨大的“犀牛”與黑猩猩“金剛”之間,純粹外在力量性的對抗和博弈。并且,“金剛”形象的設計本身,即是雜糅了西方話語的直接表征,無論符碼的文化運用,還是角色的拯救智慧都令人大跌眼鏡。誠然,改編并非要全盤遵照原著,但內在的精神指向卻不可忽視。尤其對傳統名著的改編,更要注重其內在精神指向的表達和呼應。
在角色及其關系的設置層面,鐵扇公主的角色功能,只在開場時有所顯現,可有可無令人疑惑;而玉帝與魔界魁首牛魔王間直接的武力對話,顯然是受西方文化的影響,導致在戲劇情節建構上,舍棄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慣例和認同,其顛覆傳統認知的風險性,自然表現為受到來自中年受眾的某種質疑。悟空與白狐、牛魔王之間的情感關系,可視為《西游記之大鬧天宮》文本改編的獨特創意之所在,有其戲劇存在的合理性和可接受性,但在角色關系的梳理上,卻存在身份認同的障礙,以至于受眾對角色的情感指向存在歧義。
誠然,作為一種商業化運作或許無需過多苛刻,并且,《西游記之大鬧天宮》在魔幻現實主義路徑上的大膽創新和探索也有目共睹,對于電影而言,每一次視覺表征實踐,事實上都是一次新的語言方式的探索,任何一次表征實踐都是一次探索和創造。就此意義而言,在中國電影的發展過程之中,任何積極大膽地嘗試與探索,都有其積極的現實意義。并且,結合當下文化之語境,在未來的幾年之中,魔幻現實主義也必將是中國電影發展的一條重要的現實路徑。(孫承健)
(編輯:高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