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浙江衛視開播全新選秀節目《中國好聲音》,第一集節目剛剛播完,“好聲音”就在網絡上掀起熱議狂潮,僅僅三天,“中國好聲音”已榮登微博熱門話題榜三甲位置,成為大眾焦點。從超女,到“超級星光大道”,再到“好聲音”,歌唱類的選秀節目關注度高的同時,也引發了一系列的爭議。觀眾和網友在文化娛樂上的選擇,也代表了當下的一種價值取向。
“好聲音”火爆熒屏的這一年,正值選秀節目在中國經歷“七年之癢”,邁入第八個年頭。縱觀選秀節目走過的這七年,從單純的模仿國外熱門節目類型,一味的追求高收視率,到如今的好聲音,不得不說,讓我們聽到了久違的“真音樂”。一個個來自草根民間的歌唱者,用真誠“直擊了中國娛樂界得軟肋”,吸引了大家的關注。如果說,是“好聲音”觸動了人們的聽覺,他們的身份與故事則滿足了人們的獵奇心理。但是,隨著選手身份作假、節目組幕后操縱的負面新聞爆出,“好聲音”也遭到了大眾的質疑。剛剛播了三期,觀眾反應選手質量參差不齊,形態單一,已感到審美疲勞。這些,也都是《中國好聲音》節目組需要反思的問題。就算挖掘到了一些有實力的歌手,但《中國好聲音》也難逃選秀節目的“七年之癢”。
不管怎樣,《中國好聲音》的出現,總的來說是一件好事,起碼我們所謂的流行音樂界,在不痛不癢、多年充斥著大量“中看不中聽”的歌手之后,終于出現了值得一聽的新聲音、真音樂。只是,有所突破的同時,作為綜藝節目,依然難逃收視率束縛下的刻意,這也帶給了我們新的思考和啟發。
“中國好聲音”的秘密
一檔綜藝歌唱節目引發收視熱潮。節目制作方并不否認,這是一檔被精心設計的娛樂節目,它在傳達正能量的背景下,既創造了收視奇跡,亦收獲了巨大的廣告效益
“我劉歡長成這樣子……”歌手劉歡忽地一下脫掉帽子,從導師席上站了起來。他上身穿著再平常不過的純黑T恤,泛紅眼睛里隱約透著亮光,“我劉歡長成這樣子,也在中國流行歌壇唱了快三十年!”
掌聲、口哨聲、叫好聲,全場沸騰。誰也沒有想到,被稱為中國流行音樂教父、素來以穩成持重形象示人的劉歡,會以如此決絕的自嘲,來鼓勵一位對容貌自卑的女學員。
這是《中國好聲音》的錄制現場。7月20日晚,這一畫面通過浙江衛視向全國播出。以收視率2.773的絕對優勢,第二期《中國好聲音》位居同時段所有節目榜首。“這個夏天不看中國好聲音,你就out了”,有網友說。不只如此,節目視頻通過各大站點廣為傳播,節目名稱占據微博實時熱詞排行榜第一名,不少導演、歌手及電視人等專業人士不吝贊美。與此同時,學員身份造假、節目組挖角等爭議亦引起不少口水仗。
好聲音主導的“大片”7月21日一早,上海光頭男孩平安發現,他的微博粉絲從兩三千人一夜增至八千多人。在前一晚播出的《中國好聲音》中,他壓軸演唱了《我愛你中國》,并被楊坤收入麾下。
節目反響之火爆超出他的意料。平安曾參加過包括E曲成名網絡歌唱大賽、《快樂男聲》《我型我秀》等多個電視臺主辦的選秀比賽和品牌商舉辦的商業比賽,成績不俗,卻始終沒為他帶來名氣和合同。久經秀場,他站上《中國好聲音》的舞臺,還是被現場音響效果震撼了。他參加的其他演出或比賽,有的放伴奏帶,有的為了保證收聲效果而刻意壓低現場,而《中國好聲音》卻請來了中國第一貝斯手之稱的零點樂隊王笑冬擔任樂隊總監,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的音響總工程師金少剛為音響總監。
“用專業的樂隊、專業的調音師、專業的評委,要樹立新的音樂標準,為中國的音樂電視節目正本清源。”“好聲音”制作方、燦星制作總裁田明雄心勃勃。為了追求最佳聽覺效果,導師與身邊音箱的距離,精確到以厘米為計。學員手持的話筒,標上不同數字以利于收音。現場效果之好,以至于包括總導演金磊在內的工作人員,都想去舞臺上唱一嗓子。“好聲音”所受質疑之一,便是演唱者并非節目中所陳述的那樣均是籍籍無名之輩。比如,平安就是圈內人推薦來的。對于這點,節目組并不諱言。“和長相、職業、背景都沒有關系,我們只看重聲音。”總導演金磊反復強調。節目宗旨是尋找好聲音,荷蘭TheVoice版權方用了整整一頁闡釋這一理念。為達此目的,節目組有專人從網站論壇尋找人氣高的音視頻主角,還兵分多路前往各地音樂學院、文工團或是酒吧“淘音”。遇到“好聲音”,先錄下音頻,傳回總部編號,由音樂總監及導演組挑選,聲音被選中后,才會進行后續工作。初選的淘汰率很高,1000個編號音頻中,大概只有150個能通過最初的盲選。在版權方提供的厚達兩厘米的手冊中,還詳細規定了燈光、舞美、現場設置、節目流程等內容,連節目標志里話筒的傾斜角度,都要求準確、一致。由于聲音主導、“盲選”等特質,使得導師們在聆聽演唱時的神態非常重要,錄制現場內外共設置了26個機位來捕捉他們面部表情的微妙變化,一些攝像機被隱藏在了高懸的黑色幕布后面,以減輕他們的緊張感。這些機器錄制的近1000分鐘素材,剪輯成每集不到80分鐘的節目。4把紅色轉椅特意從英國空運而來,節目錄制時有版權方導演現場督陣。“我把它稱為電視的‘大片’。效果好,投入大,是強勢資源的整合和對撞。”在浙江衛視總監夏陳安看來,《中國好聲音》的成功,標志著中國電視娛樂進入大片時代。
精心布置的真實
《我愛你中國》最初并不在平安提交的歌單里,和以前參加節目一樣,他選的都是流行歌曲,包括幾首英文歌。
導演找他聊天,得知他的父母都是知青,父親是科研工作者,但沒強求他子承父業,反而鼓勵他堅持自己熱愛的歌唱事業,節目組意識到,這是一個可以放大的因素,于是,選歌的方向便轉向了《塞北的雪》《北國之春》等知青一代的老歌。
“每個好聲音背后,一定是有這個生命個體的情感和情懷。有些事很小,有些事很大,但是都可以歸到一個很小的、就在你身邊的因素,和人產生共鳴。”總導演金磊說。導師們注重聲音的辨識度,而導演的工作,就是幫助演唱者塑造形象和個體辨識度,幫助提煉出“共鳴點”。
平安不知道的是,導演組會給每位學員按“共鳴點”來打分,滿分5分,其中聲音占3分,情感(共鳴點)占2分,仙游俠女董貞、盲女歌手張玉霞、農民鄒宏宇、準媽媽劉悅、為女友唱歌的美甲店老板黃勇等歌手,也確實是在這種制作中完成了某種“包裝”,從而具備了讓人印象深刻的鮮明特征。
學員徐海星引起的廣泛爭議亦緣于此。節目組事先并未說明她的選秀經歷,她說出父親去世的消息引出了導師們的眼淚,這些都被網友推測為身份造假、刻意隱瞞。 事實上,整個過程都是“真實”的。錄制前,導師拿到手的只有一張歌單,沒有任何選手名字和個人情況,但是,每位選手登場前,導演組只會以小紙條的方式,給導師們列出一些問題供參考,如:你叫什么名字?來自哪里?家人來了嗎?等等。
這些問題,在真人秀行話里叫做“鉤子”,往往具有關鍵作用,問名字,得到的回答可能是“鄧麗君”;問家鄉,通常和某位導師是同鄉;問家人的,則可能引出親情的共鳴點。
徐海星演唱前,導演組便布下了這樣的“鉤子”,為了使導師們自然接受,鉤子在徐海星前的三四個人時便遞上去了,當然,前幾個人的回答平淡無奇,只有導演組明白,一切安排,只是為了徐海星。
關鍵時刻來臨了。徐海星演唱完,提到父親非常喜歡劉歡,劉歡只說了一聲“謝謝”便再沒追問,導演組工作人員緊張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個鉤子不會白設了吧?!沒想到,楊坤接過了話頭,“那你父母來了嗎?”
徐海星回答:“媽媽來了,我覺得爸爸可能也來了。”
三個大男人沒什么反應,唯一的女性評委那英敏感地接了一句:“可能?”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導師們不經意地交流,終于成就了導演組的良苦用心。當然,不是每次都能如此幸運,安置下10個鉤子,成功率一般只有2個,一些被導演組認定的5分選手,有的緊張得該說的話沒說,有的被某位導師無意岔開了話題,眾多不可預測的偶然因素都決定著現場的走向。
但金磊認為,這正是這檔節目模式的吸引力:一流演唱藝術家和普通人能夠在這個平臺對話,而雙方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將面對什么,“就像古羅馬的角斗場,人們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這就是戲劇張力”。
他毫不諱言節目的娛樂性質。“不只選手是真人秀,導師也是真人秀,全是真人秀。”他說,只不過,他們選擇用“最無情的、最真誠的、最讓人感覺不到設計感的手段,有一只無形的手去推動現場”。
被網友廣為傳播的楊坤“三十二場演唱會”,也是后期被強化的——實際錄制的頻率并沒有如此集中,為了達到娛樂效果,導演刻意將他說了這個詞的選手片段都重新編輯到了第一期的前半部分。 劉歡脫帽的片段,在后期編輯時被特意安排到晚間十點前后——在收視率統計中,這是一個重要的時間刻度。
為了與特制的紅色轉椅相配,制作方要求導師們自備黑白色系服裝,而且,由于播出順序與錄制順序并不相同,中途還不能換裝。那英那套縫了金線的上衣是她特意準備的,價值十多萬,楊坤見到她時便驚呼:你這是穿了盔甲來啊。當天,楊坤也緊急在上海購置了另一件“戰袍”。
一次天時地利人和的合作
雖然如此,這檔最新唱歌選秀節目還是吸引了從收視到網絡上的眾多好評,評論之一,便是其顛覆了以往選秀娛樂節目的“毒舌”現象,也更關注演唱者的現實狀況和內心,即便導師們沒有轉身,通常也給予學員們擁抱和鼓勵。
相互爭搶時,四位導師則顯出更多人性化的一面:常提“三十二場演唱會”的楊坤已被網友起名為“楊三十二郎”;劉歡會開玩笑說那英最不會唱的就是《征服》;那英脫鞋上臺,庾澄慶自曝腳臭四位導師互相拆臺調侃,為節目增加不少笑料。
根據版權方要求,導師應是國內一線音樂人,且互相有所區別,一般應有一位女性。不過,燦星制作總裁田明最初找到劉歡和那英時,這兩位內地音樂界大腕的態度是完全拒絕,“不想參與那種綜藝節目”,他們說。
田明不得不再三闡釋,這檔節目不毒舌,不出位,給導師以絕對的專業決定權。在看過荷蘭、美國等原版節目后,二人終于接受了邀請。
然而第一次錄影時,僅兩個小時,那英和劉歡就跟節目組叫停。“要是變成痛說革命家史,我們家有多么多么不容易,誰跟你在這浪費工夫呀,我不評這個,這事跟我沒關系。”在7月25日節目錄制間隙,那英接受采訪時透露說,“我們找田明和金磊說,不要偏離軌道。”
大多數參加此類節目的年輕人,都有些不如意之處。“10萬個報名的有10萬零1個都會跟你說,他沒出來,社會不公平,或者命運不公平。每次到了什么門檻上,比如要發片了,碰到什么事兒;要開演唱會了,碰到什么事兒
”田明說。但他認為,在當下的社會環境里,“比誰更苦”只是在渲染負面情緒,沒有特點,真正能夠打動人心的,是苦中作樂、苦亦堅持的態度。比如,讓田明印象深刻的一位選手是,發行唱片前出了車禍,牙齒撞掉了,不過他戴著牙套繼續唱歌。
“現在比較流行把勵志的、悲苦的放出來,但在我們這里,好像更陽光、更進取、更開心、更明亮一些。”庾澄慶如此描述他的錄影感受。
這并不是田明第一次制作此類節目。2008年年初雪災時,他是東方衛視的副總監,眼看著娛樂頻道收視率降到史上最低點,便在接下來的《舞林大會》中臨時加入了明星為雪災捐贈的部分。
“做簡單的低級娛樂,或為娛樂而娛樂,這不是我們追求的,我們追求的是有價值觀的,可以反映社會生活、承擔社會責任的娛樂。”田明說,“我們就是想堅持這條路,在精神價值觀、人性表達層面,堅持表達中國文化和中國價值觀,包括真善美的情感,這就是我們要堅持的正面能量。”
此前,他還主持制作了《中國達人秀》。英國達人秀的特點是新、奇、特,它的中國版本則被模式方評價為“在全世界達人秀中故事最多的,講人和情感最多的”。他將“好聲音”定位于“觸及心靈的真實娛樂”,更加貼近生活、更加接地氣。
早在兩年前,燦星制作就買下了TheVoice的中國版權,不過始終沒有找到合作方。沒想到,遍尋各類播出平臺而不得后,田明與浙江衛視總監夏陳安只用了一個下午,便敲定了幾乎所有合作細節。
此前,浙江衛視曾播出《中國夢想秀》,一檔由明星幫助平民實現一個夢想的真人秀節目。夏陳安發現,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有夢想的人依然很多,并且大多與財富無關,而如何讓夢想照進現實,卻是電視媒體忽視的。浙江衛視因此定位為“第一夢想頻道”。
夏陳安把《中國好聲音》視為“中國”系列的第二部,“中國夢想秀是各種各樣寬泛的夢想,中國好聲音是音樂的夢想。”
早在2008年夏天,音樂綜藝節目《我愛記歌詞》一舉讓浙江衛視的收視率排行從第十躍居前三,此后,浙江衛視雖然播出了《愛唱才會贏》《誰是大評委》等,但夏陳安總感覺“沒有觸摸到真正最能代表音樂的東西”。
于是,浙江衛視與燦星制作一拍即合,燦星負責制作、宣傳,浙江衛視負責營銷和播出平臺,贏利后雙方分成。
節目的命名,也頗費了些心思。英文的直譯是“中國之聲”,不過與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某檔節目重名;接下來的備選有“非凡之聲”“夢想之聲”,但浙江衛視的綜藝節目大多是五個字的名字,夏陳安比較“迷信”五字真言,最后以“賤名好養活”的標準敲定了“中國好聲音”。
剛播出三期,“好聲音”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這次合作的成功,其首播廣告價格從15秒20萬一路漲至30萬;重播收視率也高于1個點,每15秒廣告也能有15萬左右進賬;節目的冠名費亦高達8位數,在廣告商的強烈要求下,中國版好聲音成了TheVoice系列唯一在標志前有廣告品牌的節目,錄制現場的LED屏,不停地變換著廣告品牌;四位導師右手邊的醒目位置,也被放置了一罐永遠不會打開的飲料。
更出乎意料的是,7月18日,節目首播后不到一個星期,國家廣電總局宣傳管理司副司長高長力點名表揚“好聲音”,“這個節目做到了關照現實和注重品質。
通過《中國夢想秀》和《中國好聲音》這兩個節目,我們看到一種新的、非常好的發展趨勢,就是引進、繼承、創新、發展國外節目形態,實現良性循環,節目站在巨人肩上,從夢想上看出驚喜,改造以后符合中國審美習慣,讓百姓心靈產生溝通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