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也叫書札、手札、尺牘、簡牘、手簡等,是一種向特定對象傳遞信息、交流思想的感情應用文,多以一對一的形式出現,私密性較強,如情書、家書、道歉信、絕交信及其它朋友之間交流思想、說事、傳達信息的文本?!段男牡颀垺洝分姓f:“詳總書體,本在盡言,言以散郁陶,托風采,故宜條暢以任氣,優柔以懌懷,文明從容,亦心聲之獻酬也?!闭且驗橐砸粚σ坏男问絺鬟f感情,書信這種文體貴在敞開心扉,盡所欲言。所以書信多屬私密性的,尤其是情書和家書,一般不宜公開,弄不好就會惹來官司,如前一段鬧得沸沸揚揚的錢鐘書家書案,便是一個例子。
當然了,私拆別人的書信,后果也是極為嚴重的。
記得小時候鎮郵局有個叫老馮的外地人,因為在鎮上工作,便將家屬也一同遷來,誰知老馮的妻子格外多事,誰家有個流言緋聞,她尤其熱衷說三道四。小媳婦很胖,一看就是一個沒心眼的“哈密瓜”。有一年鎮上的漢族姑娘與西街的一回族帥哥談戀愛,因為男方的家人嫌女方是漢族,不同意,不想女方已有了身孕,男子夾在中間沒辦法,一惱來個離家出走,不管不問了。不幾天,老馮的妻子見老公的郵袋里有一封那姑娘的信函,忍不住拆開看了,如果她光是拆開一看,不到處亂說,一封平信也不足以引起那么大的風波,可壞事就壞到她那張嘴上,書信的內容很快在東半截街廣播開來。姑娘得知,一張狀子將老馮的工作給告丟了。老馮一家人灰溜溜地離開鎮子的那天,我看到他老婆的臉上有很多青紫的淤痕……當然,如果信件不涉及隱私,也是可以公開的,如《保羅書信》《曾國藩書信》《莫扎特書信集》《夏洛蒂勃朗特書信》及嵇康的《與山巨源絕交書》等,都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和史料價值,成為寶貴的文化遺產和學術資料。
書信的歷史相當悠久,1976年考古工作者在湖北云夢一座戰國晚期的秦墓中發現了兩封書信,是迄今為止我國發現最早的書信實物,兩封書信分別用毛筆書寫在兩塊木牘上,據說寫信人還是我的老鄉——兩位名叫黑夫和驚的陳州人,時值公元前223年,至今已約有2200多年的歷史了。
書與信在古代并非聯合詞,也就是說,書是書,信是信,各有所指,雖然信在古文有音訊、消息之義,卻沒有書信之義,而古人所說的信,一般是指信使。如《世說新語·雅量》有一段稱頌謝安氣度的故事:“謝公與人圍棋,俄而謝玄淮上信至,看書竟,默然無言,徐向局。客問淮上利害,答曰:‘小兒輩大破賊?!馍e止,不異于常?!碑斎弧妒勒f新語》中“信”作“信使”來講的不止這一例,再如“謝萬壽春敗后,還書與王右軍云:‘慚負宿顧。’”“還書”之意,絕對不是今天的所指意,而是回信的意思。如果不知道古時“信”與“書”所指之別,譯時就會鬧出笑話。也就是說,古今的字音、字形、字義變化很大,若用今字之形音義譯古文,鬧笑話事小,釀成錯誤事大。
而書與信聯合使用,大概始于唐朝,房玄齡等人合著的《晉書·陸機傳》中就有了“書信”一說。當然,唐詩中也能經常見到“書信”聯用的詩句,并且有了單單以“信”指函札信件的用法。如王昌齡的“莫道薊門書信少,雁飛猶得到衡陽”;賈島的“隔嶺篇章來華岳,出關書信過瀧流”;元稹的“老去心情隨日減,遠來書信隔年聞”。
我對書信的認識緣于小時候父親常為鄉親們代書。當時父親在文壇上已小有名氣,所以家里的沙發上時常坐著一些來找父親幫忙寫信的老人。文人代筆書信的歷史也很久了,代書,算是歷代文人落魄時用以糊口的薄技之一,而父親為人代書,卻純屬幫忙。因為鎮上的老人多不識字,碰到家有兒女在外地工作,“家書抵萬金”的意義就出來了。來信時,可以隨便找個識字人,念念,聽聽??苫匦艜r找念信人代書,常常詞不達意,兒女們收到信,看半天不知所云,免不了一陣抱怨。再后來,那些老人們便開始找我父親代書。他們將大意一說,剩下的便由我父親自由發揮了。再收到信,兒女邊讀邊連連感嘆說:信寫得真好!便問父母誰寫的信?接著禁不住又是一陣連連感嘆:“怪不得,怪不得!”
由此可見,書信不只是傳遞信息,也是一門說事傳情的藝術,否則它也不會進入《文心雕龍》,成為一種獨立的文體。只是眼下,隨著手機的普及,寫信的人越來越少了,情人、父母翹首盼書信的場景一去不返,讀信如見人的驚喜也一去不返。
據說當年老馮所在的郵局也因郵件寥寥,已改為以儲蓄為主郵信為輔的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