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大江大河》海報
電視劇《大江大河》以小人物的心靈史書寫改革開放的偉大歷程,在眾多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的獻禮劇中,以史詩般的品格脫穎而出。該劇采取農村、城市雙線并進的敘事方式,一條線表現了復員軍人雷東寶當選小雷家村書記,帶領小雷家村人在改革開放的春潮中,從土地承包、重啟磚廠、興辦隊企、發展養殖業步步遞進,通過集體經濟在改革開放初期遇到的政策變化、思想觀念碰撞,以及改革在基層受到的阻力等內外矛盾的激烈碰撞,塑造出一個有著“要讓小雷家村人過上和城里人一樣的日子”的樸素目標的農民形象,體現其作為敢闖敢干的集體經濟“領頭羊”堅韌果敢的軍人性格;另一條線則是圍繞連高中都沒讀過的“右派”孩子宋運輝展開,在國家恢復高考的大背景下,以全縣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考上大學,畢業后進入部級重點國營化工單位——金州化工廠,從倒班工人到技術員再到廠領導干部的身份轉化,展現了他腳踏實地、刻苦鉆研技術,在歷練中不斷成長,實現自我價值和理想抱負的人生歷程。同時,通過展現改革開放給國有企業帶來的技術革新、人員管理改革、參與國內外市場競爭等各種變化,全景式地再現了國有經濟改革中遇到的諸多問題。
《大江大河》的兩條主線,分別對準集體經濟、國有經濟。集體經濟重點落在土地承包解決了農民吃飽飯的問題后,如何通過集體經濟“船小靈活”、對市場嗅覺敏銳的特質,利用國家扶持政策,把握住市場商機,解決農民富起來的問題。國有經濟更多將矛盾設置放在領導層對于引進設備是否先進、是否具有前瞻性等問題上,及其所引發的企業內部權力斗爭,也正是這種權力斗爭的內耗,最終導致抱有理想主義的宋運輝離開金州,前往新的單位開始二次創業,從而折射出國有經濟在改革背景下、在做大做強過程中,核心困難是如何解決政企分離、如何解決企業內部管理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問題。在這兩條線并進的同時,還描寫了個體戶楊巡,一個因為家庭困難從拿雞蛋換饅頭、走街串巷的小販到經營五金配件個體戶的發展歷程,從其因為“投機倒把”罪被抓,到其為了利益倒賣偽劣產品店面被砸,可以說歷盡艱難。當楊巡一把火燒掉偽劣產品,下決心經營正品那一刻,也彰顯了個體經濟經營者在發展中的心路歷程。該劇在矛盾設置上,瞄準村辦企業和縣級企業競爭的矛盾、計劃內與計劃外經濟碰撞的矛盾,把改革開放引發的社會轉型期矛盾寫得非常充分。主創以改革開放的精神拍攝改革開放題材,不回避改革開放過程中出現的問題矛盾,從而向觀眾展示出,改革一直在路上,正是因為在改革中不斷出現新問題和新矛盾,我們的改革開放才要繼續進行下去。
該劇通過國有經濟、集體經濟、個體經濟立體展現改革開放,通過士農工商涵蓋社會各個階層眾多人物的角色塑造,全景式地反映了改革開放40年來的波瀾壯闊,劇情內容體量龐大、人物角色眾多。如此體量下展現改革開放的劇情設置,很容易陷入淺嘗輒止以及劇情散亂龐雜的陷阱。但是,該劇通過雷東寶與宋運輝姐姐宋運萍的婚姻關系,把兩條平行線纏繞到了一起;通過楊巡、雷東寶和宋運輝的友情等內在人物關系,將劇情有機串聯起來,使得人物鮮活豐滿。在這方面,《大江大河》有著路遙小說《平凡的世界》的文學意味,每個人物都不是扁平的,也不是非黑即白的。
《大江大河》的臺詞都實實在在,沒有空泛的口號、沒有煽情的空話套話,符合每個角色的身份和性格,這種實在與真實彰顯出該劇的藝術厚重感和深刻性。藝術的深刻首先建立在生活真實與藝術真實的轉化上。雷東寶深愛的賢妻宋運萍在孕期意外死去,對小雷家村作出巨大貢獻的老支書后來因貪污被發現蒙羞自殺,當初具有強烈事業心和責任感的縣委書記最終倒在貪污腐敗上,宋運輝的父親淡然地將兒子寫的要求“摘帽”的申請書扔進爐膛燒掉……這些劇情無不在觀眾猝不及防時,以近乎殘酷的真實展現出來,挖掘出了人性的復雜性,好人壞人不是一成不變的,會隨著社會的變化而改變。
劇中金州化工廠水書記引用古人的話說:“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改革絕不是簡簡單單的黨的政策落實,而是從上到下思想觀念的激烈碰撞,是社會個體在改革的具體進程中人生觀、價值觀的各種變化,這一切都絕非圍棋黑白子那么簡單。但是,無論生活中命運如何多舛,劇中人物一次次地跌倒又爬起來,就是在苦難中永遠昂揚的希望。宋運輝作為一個“成分”不好、未上高中的青年,為了爭得上大學的機會,在鎮革委會大院一遍遍地背誦《人民日報》社論,執著到前胸背心流的汗結了一層鹽霜,最終依靠自己的努力獲得成功。雷東寶從追求宋運萍到結婚,始終把妻子當成手中的寶,他咬著牙從喪妻之痛中振作起來,從行賄縣長的錯誤中反省過來,用其軍人的意志頑強帶領小雷家村村民在改革中乘風破浪。從人物的深度和情感的豐富層面可以看出,《大江大河》寫出了平凡人物豐富的心靈世界,將平凡世界刻畫出了史詩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