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性保護開發,難在“度”的拿捏
產生于農業時代的傳統手工技藝如何在當下形成有效需求,使傳統手工技藝的生產活動具有可持續性,并得到傳承和發展,是一個令很多非遺傳承人和相關從業者感到困惑的問題。
生產性保護不能簡單產業化
在日前閉幕的第二屆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博覽會上,國家級非遺項目成都漆藝傳承人李揚平介紹說,制作漆器的工藝是把天然漆料刷在胎上,自然風干后再刷一層,刷漆至少80層至100層,這個過程需要半年以上的時間,然后再進行手工雕刻。可是,現代化、工業化的生產方式介入后,天然的漆演變成聚氯乙烯,不再用一層一層地刷、一刀一刀地雕刻了,而是做一個模具把紅色的聚氯乙烯灌進去,一秒鐘生產一個。這樣制作出來的產品在市場上隨處可見。
目前,市場上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過度開發和粗制濫造現象令人憂心。中國民俗學會榮譽會長、遼寧大學教授烏丙安舉例說,七夕節來源于甘肅省西和縣、浙江省溫嶺市石塘、廣東省廣州市天河等地的國家級非遺項目乞巧節,包括流傳于山西省絳縣、 山東省沂源縣、陜西省西安市長安區的國家級非遺項目牛郎織女傳說。七夕節牛郎織女傳說包含反對包辦、自主婚姻、愛情忠貞、女性乞巧儀式、比賽巧手活動等文化元素,以七月七上弦月、天河(銀河)、鵲橋(鵲鳥搭橋)、牛郎、織女、幼年兒女、老牛等為標志。“而現在網絡上的七夕節圖片中,浪漫的鵲橋改換為一橋飛架,鵲鳥換成仙鶴,七月初七上弦月改成十五的滿月,人物服裝也沒有顯示出牛郎織女特征。”烏丙安說:“只有在有效保護的基礎上合理利用非遺項目,才能生產出具有地方特色、民族特色和有市場潛力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任何利用非遺項目進行生產的做法,都必須尊重其形式、內涵和基本元素。”
對此,中國民俗學會副會長、山東大學文化遺產研究院副院長劉德龍也認為,非遺的生產與傳承從來就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單純追求經濟效益。生產性必須服從保護傳承的需要,開發決不能改變非遺的內涵,“它需要的是堅守、耐心,甚至是對文化的一種執著。”
傳承與創新并不矛盾
國家級非遺項目東阿阿膠具有3000年的歷史,如何讓古老的技藝在今天傳承發展?山東東阿阿膠股份有限公司總裁秦玉峰說,作為我國中藥傳統生產工藝的典型代表,東阿阿膠傳統制作工藝流程復雜,包括洗皮、化皮、熬汁、濃縮、凝膠、晾膠等50多道工序,其中掛旗、砸油、吊猴、醒酒等關鍵技術全部由手工完成,這是生產性保護的核心。
中國藝術研究院民間美術研究中心主任王海霞表示,為了更好地保護非遺,非遺可以適當地加入機械化制作,也可以在特別用料上有所創新。但是,技藝類非遺必須保留本真的材料、傳統的工藝和手工制作三個核心內容,這些都不能丟失了。
近年來,東阿阿膠在生產上進行了一系列科技革新。他們聯合國內30多家知名高校和科研院所建立了研發機制,今年又與哈爾濱工業大學在北京簽署戰略合作協議,研究開發服用、攜帶方便的阿膠新劑型,讓這項千年阿膠技藝跟上時代步伐。
這樣的創新,是否會影響非遺的傳承?劉德龍表示:“傳統工藝源于生產實踐,如果固守傳統、不知變通,會導致其與社會發展相脫節,與群眾現實生活漸行漸遠。”
“廣義的生產性保護應該也包括本體保護之外的衍生性的保護,可以把生產性保護分為技藝本體保護與衍生性保護兩條并行的路徑,本體的保護是核心和基礎,衍生性保護是利用與開發,遵循不同的原則與規律。”中國藝術研究院建筑藝術研究所所長劉托說。他特別提到,傳統技藝的價值不只在其產品,更在于其技藝本身,而技藝本身也同樣具有經濟價值和審美價值,也同樣能夠消費。
生產方式要把握好“度”
傳統手工產品生產中現代工業和機械化手段如何介入?對于介入程度的把握或者說現代生產手段介入的“底線”應該如何看待?王海霞認為,不能完全排斥現代工業和機械化手段的使用,但是要以不傷害產品的核心技藝和真實性為原則。
“首先,我們需要搞清楚,我們所談及的保護傳承的對象是那些傳統的、原生態的作品,堅持使用本真材料、傳統工藝和手工制作。我們所要創新和發展的對象是有別于上述對象的產品,它是創新發展的對象,是以傳統文化元素為設計核心的產品。”王海霞說,非遺的創新主要包含兩種形式,一種是由原生態作品直接轉化而來的產品,主要是通過其題材和內容的變化,功能的放大、改變來完成,但仍是采用傳統技藝生產出來的產品。如以國家級非遺項目四川瀘州油紙傘為原型設計制作的吊燈、由羌繡衍生的“一針一線一生”品牌的產品等,都是這種形式的創新。另外一種形式是從非遺項目中,抽取出藝術元素和圖案紋樣進行創新設計,形成新的具有中國文化元素的創意產品。“保留傳統文化的吉祥意蘊,把中國文化的人文元素與國際時尚元素和現代感的設計理念相結合,是創意設計的核心。這就要求設計師既要懂得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和審美特質,又要懂得國際時尚和流行元素,了解現代不同人群的生活方式,且要具備市場經驗。”王海霞說。
(編輯:偉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