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第五屆北京國際青年戲劇節根據創作團隊、風格形式、演出類別的不同，分為新作首演、再度關注、國際薈萃、阿維尼翁以及致敬大師、港臺佳作等8個單元。本屆北京青戲節的“國際范兒”更為突出，來自西班牙、法國、德國、意大利、丹麥、瑞士等15個國家和地區的劇目輪番上演，在9月3日至30日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為首都的戲劇愛好者們奉上了包括話劇、舞蹈、肢體戲劇在內的135場精彩演出。

《想象的世界》劇照

《水生》劇照

青戲節的光
呂彥妮

    2012年，北京國際青年戲劇節走到第五個年頭，在將近一個月內的時間內，中外加在一起可供觀眾選擇的劇目超過80部。今年，外國劇目的比例再次增加，范圍也有所擴大，來自全球15個國家和地區，包括西班牙、法國、德國、意大利、丹麥、瑞士、瑞典、韓國和中國香港、臺灣等，演出的劇目種類包括舞蹈、肢體戲劇、話劇等。
在緊湊的觀戲日程中，幾乎每一部外國戲劇都掀起了不小的波瀾，挑戰著觀眾的觀賞習慣，制造著種種觀演關系的意外撞擊，同時也將“戲劇性”在中國的小劇場內進行著有趣的延展。讓觀眾見識到舞臺上更多的可能性，使他們感知到了比平常更多的觀賞體驗，有感動與喜悅，也有震撼和“被侵犯”后的尷尬與無助。

肢體的信仰

    在國際演出交流中，有一個通行的規則，即大家傾向于選擇臺詞較少的劇目進行演出，這主要是為了減少作品在異國演出時，由于語言不通所造成的觀劇障礙。因此這次在青戲節上看到的大部分外國作品，也都是以舞蹈或肢體為主要表演媒介的。來自丹麥的《美好+安妮的肖像》，是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作品。全劇分為上下半場，分別由兩位都叫做安妮的舞者支撐。上半場的糾纏美好與下半場的蒼涼優雅就像我們每一個人和生命中那另外一個自己。上半場的安妮像正經歷著成長陣痛的少女，放縱自己的身體與一架鋼琴繾綣，被一支樂譜架捆綁，在舞臺的暗處如小獸般作繭自縛再步步松綁，她有年輕但隨時就將不再年輕的身體，而她的心靈卻始終尋找著塵埃落定的所在。那是一種焦灼但喜悅的自我探尋，很明確，不用費心猜測，觀眾也能感同身受。 
    下半場，短發的古巴女子上場，已經40歲的她依舊保持著勻稱而健美的身形。兩件芭蕾舞紗裙擺在她眼前，黑色和白色，她選擇了黑色那一條，舞鞋只穿了一只，另外一只腳不經意地赤裸著，隨著現場男樂手伴奏的吉他聲起舞。她笑著，講起苦痛的過往，熱愛舞蹈，卻不能有機會再登臺。她用舞蹈演繹自己的故事，并告訴我們，縱使塑造過再多成功的角色，而最終她最滿意的作品，還是自己。舞臺燈光滅掉又亮起，她笑得像個孩子。因為她知道，自己終于和這個世界取得和解。
作品除了編排上的流暢、舞美的極簡主義以及與音樂的完美配搭之外，更讓觀眾醉心的是它所營造出的“天真感”，有時快一點，有時又慢一些，全憑現場的氣氛而定，這樣的自由的確是我們在國內的戲劇中很難感受到的。

誤解與不解

    《常識游戲》是我看到的第二部外國小戲，它在觀念上帶給觀眾強烈的沖擊。一男一女兩位演員身著樸素的衣服，背著手站在臺上，身邊是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他們樂呵呵地歡迎觀眾們進場。接下來，一樣一樣拿起臺上的生活用品，詢問哪位觀眾想要。這些禮物包括游泳圈、暖壺、糖果、水龍頭，甚至西瓜、手搟面……禮物分發完畢（只有一個皮搋子始終沒人要，兩人沮喪地收起，直到后面觀眾才知道其功用），兩個人開始向觀眾借衣服、裙子、褲子、鞋子、帽子、墨鏡……觀眾匪夷所思，他們便提出花錢“租”，當場交易。 
    接著，他們穿著從觀眾那里換來的衣服，開始演出。所謂的“演出”，不過就是交替念白了幾段歷史上經典的戲劇作品段落，繼而提問觀眾對白出自哪里，答對的人獲得一張神秘的小紙條。 
    雖然觀眾一直摸不清頭緒，但演出在歡樂的氛圍中一路進行著，直到高潮開始——演員在現場拍賣《常識游戲》的演出版權。他們先宣讀劇本版權細則，然后拍賣開始，1元起拍。這時觀眾們都還覺得這是游戲，劇本最終以500元成交，男演員跑上觀眾席，當場遞上劇本和授權協議。場內響起一片議論聲，原本概念中“看戲”與“演戲”的界限，此刻被徹底撕破。主導劇情發展的主要因素，變成了觀眾。這一點，在演出結束時更是被無限放大。表演的最后一個環節是分錢，演員在黑板上清算演出成本。前文提到的那只沒有觀眾要的皮搋子，被放進一個寫好地址的國際郵包里，現場請一位觀眾幫忙寄回瑞典。而算來算去，多出來500元，剛好就是拍賣劇本所得。再由現場觀眾投票決定怎么把錢花掉，投票的結果是送給劇場的清潔阿姨，以感謝她的辛苦勞動。最后阿姨被請上臺，一臉茫然地接下5張紅色的鈔票。 
    演出的維度因為創作者的開放而獲得延展，而演出的游戲性與契約感也是這出《常識游戲》讓觀眾感受最深的。據說有一場的拍賣環節，價格被喊到2500元，男演員進到觀眾席要錢時，拍下劇本的小姑娘瞬間傻在那里，說以為只是個游戲。這種尷尬的局面從戲劇性上來說，倒是形成了某種沖突和錯位。這是國外戲劇在中國遭遇的誤解，也許在相當長一段的時間內，還會一直成為觀眾心中的不解。

實驗與堅守

    中國臺灣地區此次共帶來了3部作品，前兩部以傳統的敘事為主，第三部《黑白過》則是一部帶有實驗味道的劇作。作品以視覺肢體劇場的形式，結合3D動畫，并以其獨特的戲劇風格及社會觀察，透過一個都會女子的生活，幽默諷刺地呈現出現代人刻意追求多彩生活，卻被周遭眼花繚亂的世界所左右，最終迷失自我的過程。雖然劇情本身略顯單薄，結尾也過于潦草，但作品的呈現方式還是令人眼前一亮，這也不失為是小劇場實驗中的一個很好的范本。 
    青戲節是一道光，讓有它存在后每個北京的9月都變成一場盛大的節日。這是一個先鋒又包容的舞臺，燈光亮起又熄滅的瞬間里，有一些東西，自此就變得不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