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洗馬” 后人尋味(金臺隨感)
讀王春瑜先生《他們活在明朝》一書,深感其中兩位“洗馬”的故事耐人尋味。
洗馬,也稱太子洗馬,舊時官名。洗,通假于“先”,取馬前馳驅之意,職責是教太子政事。或稱始于秦朝,至清代仍存官名,官從五品。如今蘇州城里仍存有“王洗馬巷”,即因這里出過姓王的洗馬而得名。
楊守陳是明成化年間的官員,由經筵講官提升為洗馬,有一年回鄉省親,行至一個驛站,驛丞以為“洗馬”就是掃馬廄的,沒放在眼里,跟他平起平坐,還帶著幾分輕蔑的口吻問:“公職洗馬,日洗幾馬?”楊守陳笑笑,平靜地回答說:“勤就多洗,懶就少洗,并無定數。”過了一會兒,有人向驛丞報告,有位御史將來站歇息。驛丞一聽,覺得這是個大官,于是催促楊守陳趕快騰房間。楊守陳說:“這固然應該,但還是等到他到了再騰不遲。”不一會兒,御史駕到,進門一見楊守陳,納頭便拜。楊守陳一看,原來是自己的門生。這下驛丞慌了,感到自己怠慢了楊洗馬,連忙下跪,口稱有罪,乞求寬恕。而楊守陳一點也沒計較,未對驛丞作任何責罰。
這可以看作是個笑談,但楊守陳的人品官德確有可圈可點之處。封建時代的官員不像今天,是不講什么“人人平等”、“干群一家”的,有的一旦當官掌權,就視民如草芥,脾氣一來立馬就能讓那些稍有不敬的小民吃家伙。為此陸游說:“但得官清吏不橫,即是村中歌舞時。”這正是當時人的期盼。楊守陳身為未來的帝師,對一個小小驛丞的不敬和無禮表現出如此寬宏大量,還是頗了不起的。這位驛丞倘遇上個涵養很差的主兒,就算不被革職,也得被打得魂飛魄散。
書中還有一個洗馬的故事,同樣值得品評,這就是永樂年間任過此職的楊溥。明朝有“三楊輔政”之說,楊溥是其一,與名相楊士奇、楊榮齊名。一年,其子從老家湖北到京城看望他,楊溥問兒子,沿途當官的,可聽說誰最賢與不賢?其子說,經過江陵縣,認為那兒的知縣很不賢。此話怎講?其子說他招待很簡慢。其時江陵縣令叫范理。楊溥認為范理能這樣對待他的兒子,說明他不阿權貴,必有能耐,于是記住了范理的名字。后經考察,力薦他升任德安府知府。后來朝廷將其提拔為貴州左布政使。范理在其任,史稱“甚有惠政”。
楊溥為人為官的品德也是值得稱道的。在有些人看來,誰怠慢了我的家人,那就是看不起我本人。堂堂在朝高官都看不起,除非你不想好了。可楊溥卻完全持另一種態度,他不但從中看出了范理耿直赤誠的品德,而且不計較他對自己所謂的敬與不敬,一再將范理大加推薦和提拔。而范理也果然不負所望。
撇開封建時代官吏“為誰做官”“為誰掌權”這類問題不談,僅就這兩位“洗馬”正直做人,不恃權自重,不以大欺小,甚至做到“犯而不校”這一點而言,確實難能可貴。他們之所以青史留名,數百年后仍不時被提起,就在于他們有良好的人品官德,而不像某些人,一旦大權在握,便高高在上,唯我獨尊,頤指氣使,他人不得有半點不敬。
如今人們常講一句話:“做官一陣子,做人一輩子。”做官者,如果管不好做官這一陣子,也會誤做人這一輩子。有的人,做官前頗有佳名,做官后卻背負起了惡名,這不該好好想想嗎?
(編輯:單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