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驥(資料圖片)
呂驥故居現狀 吳嘯華 攝
在湘潭市沿江東路,“呂驥故居”的匾牌靜靜地懸掛在一棟木質老屋墻上,大堤外的湘江水汩汩北去,晝夜不息。
踏入呂驥故居的小門,走過長長窄窄的青石板路,跨過木門檻,輕叩那扇厚重的老門,聽見一陣溫潤的回響聲。青瓦老屋的墻角上,粗糙的黃泥土已脫落大半,裸露出木藤編制的老屋骨架。這就是人民音樂家呂驥的故居。
新中國成立后,在中國音樂界,呂驥的名聲很響亮。1953年、1960年、1979年的3屆中國音樂家協會全國代表大會上,呂驥均當選主席,1985年的第4屆代表大會上,他又當選名譽主席。
陪同我們參觀的湘潭市音協的陳永仁先生,曾于2001年參加過專門反映呂驥革命和藝術生涯的電視專題片《樂魂》的拍攝。那些赴北京等地攝制的日子,使陳永仁對呂驥有了比常人更深的了解。
呂驥原名呂展青,其父呂鑫傅為清末秀才,早年曾入“廣學會”研習數理科學,并參加“同盟會”,可就在1908年,母親剛懷上呂驥那年,父親因勞累過度去世了,其父臨終前諄諄囑妻:“要教子為民公仆。”
1909年4月23日,呂驥誕生在這座飽經風霜的老建筑內。
年僅18歲的呂驥只身一人離開故鄉湘潭,先后三次求學于國立上海音樂??茖W校(現上海音樂學院),學習聲樂、鋼琴、作曲。抗日戰爭期間,呂驥曾與張庚等人在武漢、上海等地從事左翼文藝(戲劇、音樂)活動,后又隨部隊到北平、綏遠等地,在學生和抗日前線的士兵中,積極推動救亡歌詠活動。在音樂創作方面,他與聶耳、冼星海等革命音樂家一樣,形成了中國旗幟鮮明的革命音樂的優良傳統。
“‘音樂創作和理論都離不開人民’是呂老畢生的信念和追求?!标愑廊嗜缡钦f?!八凇秴误K文選》的‘自序’中也表述了自己一貫堅持的音樂思想,即:‘集中起來,中心就是為人民?!?/p>
聶耳離開后,劇聯音樂小組的工作就由呂驥負責,他先后創作了數10首群眾抗日救亡歌曲,其中《抗日軍政大學校歌》、《自由神》、《新編九·一八小調》等歌曲廣為傳播,成為抗日歌詠運動的領導者。《保衛馬德里》更被譯成數10種外語,傳唱世界。
1936年,新文化運動的偉大旗手、文學巨將魯迅溘然長逝,整個民族沉浸在悲慟中。呂驥幾乎兩天兩夜未合眼,他在思考中彷徨,最后,僅用兩小時,譜寫了《魯迅先生挽歌》和哀樂式《安息歌》。“你的筆尖是槍尖,刺透了舊中國的臉。你的聲音是晨鐘,喚醒了奴隸們的迷夢……啊,導師! 你沒有死,你永遠活在我們的心里。”
1941年,抗戰進入相持階段,為團結全國更多的抗日力量,時任延安魯藝音樂系主任的呂驥根據中央指示,把郭沫若寫的那部蘊含強烈反抗精神的長詩《鳳凰涅槃》譜寫成聲樂套曲,成為繼《黃河大合唱》之后又一別具一格的作品。
早在1937年,呂驥在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和陜北公學工作時,就開始籌建延安魯迅藝術學院,次年,他在新建的魯迅藝術學院任音樂系主任及教務主任。
在推動救亡歌詠活動時,他用音樂發出了時代的呼聲,更借音樂警醒了群眾。他到民眾歌詠會中去演講,聯系抗日救亡局勢,提出“中國新音樂應向著大眾、為民族解放的方向發展”。呂驥還常為該會的骨干訓練班講課,幫助他們提高音樂水平和教唱能力。
回憶起當年教女工夜校的歌詠隊唱《新女性》時,呂驥曾感嘆:“歌曲反映了她們受剝削受壓迫的生活,而且指出她們奮斗的方向,使她們異口同聲地發出的每一個字音都具有千鈞的力量?!?/p>
上海閘北區退休多年的原區委書記魯英是當年上海提籃橋一帶女工夜校的學員,“穿上意志的武器,踏上人生的戰場,擎起自衛的刀槍,制止敵人的猖狂,爭回我們民族的自由解放!” 幾十年過去了,魯英對《自由神》的旋律仍記憶猶新。
呂驥很重視中國古典音樂的研究。上世紀70年代,他在山西等地考察陶塤與編鐘時,驚喜地發現西周、春秋時代的編鐘能在一個鐘上發出兩個音,這就論證了中國五聲音階形成于母系氏族社會后期,填補了中國音樂史研究中的一項空白。
他還很重視對民族音樂遺產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工作,曾組織編制了《邊區民歌選》、《民間音樂論文集》等多部音樂文獻資料,同時,他還曾是《中國大百科全書·音樂、舞蹈》卷音樂學科編輯委員會主任。
他為后人留下了400余篇理論、學術文章,創作了近300首歌曲,為中華民族音樂文化的傳承和社會主義音樂文化的建設做出了杰出貢獻。2001年,他獲得了首屆中國音樂金鐘獎頒發的“終身榮譽勛章”。
呂驥過世幾年后,其女兒呂亮在時任湘潭市政協領導的陪同下,曾拜訪了故鄉湘潭市父親的故居。“我們聊了很多呂老的生平事,呂老的父輩、姑媽等都很喜歡音樂。只可惜,呂亮說父親回到家中并不談工作,因此兒女們都沒有接他的班?!痹擃I導說起此事,滿臉遺憾。
上世紀90年代,闊別家鄉近60年的呂驥在耄耋之年終于回到了故鄉湘潭,并在湘潭市委、文聯、文化局的迎接下入住了當年的蓮城賓館。呂驥一開口,便是濃厚的湘潭口音,一打開關于湘潭的話匣子,更是滔滔不絕。
“他說,‘離開湘潭后,一直惦念著家鄉的親友們,特別是在戰爭年代經常從媒體上了解湘潭的情況。但由于工作繁忙,對家鄉的音樂工作關心不夠,實在抱歉的很……’”陳永仁記得呂驥當時深情地講了這一席話。
呂驥回故鄉的那天中午,是在湘潭市解放南路一個田園酒家就的餐。席間,時任市文化局局長洪固權一時興起唱起《祝酒歌》、《滿姑娘最愛吃檳榔》,呂驥聽著直點頭說好,還用碗筷敲打著節拍,“我已經幾十年沒聽過這首歌了!”這話說得在場的各位都淚盈滿眶。
“普及藝術教育,提高人民素質,建設新湘潭”,是呂驥為故鄉的社會主義事業工作者后輩們留下的墨寶。
“呂老個子不高,健談、愛笑,給人一種和藹、睿智、穩健的感覺。他回家鄉時,多次說要回湘潭多走走看看,遺憾的是呂驥再也不可能回來了?!焙芏嗄赀^去了,呂驥訪鄉的諸多細節對陳永仁來說恍如隔夜,“我始終忘不了他在我筆記本上題的字:藝無止境、貴在恒心。這句話給了我很大鼓舞?!?/p>
“呂驥的聲樂作品,具有鮮明的時代性、戰斗性和群眾性。”湘潭市音樂協會副會長劉曉明談及呂驥的音樂創作及作品時說,“八聲部及四聲部混合使用的5個樂章的合唱《鳳凰涅槃》,是他對以戲劇性、敘事性為主導的一類音樂體裁,在曲調創作、結構形式、風格特點及音樂內涵等方面又進行了一次新的探索?!?/p>
如今的湘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的湘潭縣城內通濟門湘濟街4號(即現呂驥故居)周邊,房屋已拆遷大半,正準備改建成湘江西岸的沿江風光帶。湘潭市政協副主席李光泉、湘潭市音樂協會全體人員為踐行“偉人故里、文化湘潭”的理念,在經濟發展揚起的無情塵土中,很好地守住了這幾間“音樂的老木屋”。
布滿青苔的瓦片,厚重、溫潤的老木門,斑駁的黃土墻,這些本無太多含義。可因為呂驥及他創作的與魯迅一樣“刺透了舊中國的臉”“喚醒了奴隸們的夢”的革命歌曲和奮斗了30余年的音樂教育事業,這瓦、這門、這墻,倒像是一齊在說:人民的音樂家,您永遠活在人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