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人書事]越界?越界!
《許子東講稿》 人民文學出版社
香港嶺南大學教授許子東,與鳳凰衛(wèi)視《鏘鏘三人行》嘉賓許子東,在學界與媒體間“越界”,在可言說與“閃爍其詞”之間“越界”,在“可教育好的子女”、知青、煉鋼工人、學者、洋插隊、公共知識分子等多重身份之間“穿越”。近日,《許子東講稿》(3卷本)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這是許子東著作在大陸首次結集出版。書中既有學院派知識分子許子東關于“文革”集體記憶的獨特解讀,關于張愛玲、郁達夫、香港文學的深刻剖析,也有關于房產(chǎn)稅、潛規(guī)則的鮮辣酷評,更有普通公民許子東首度披露的苦樂人生,親歷講述、有料有味。是學院派,但不掉書袋;論文學,也論世道人心。“越界人”許子東攜新作走進高校,第一站就是北京大學中文系,與知名媒體人梁文道、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潘凱雄暢談越界的可行性,上演越界版鏗鏘三人行。
沒人說蘇東坡越界不對
就好像古時縣官去做木匠、大家子弟去唱戲一樣,當下被批評很多的是學者出現(xiàn)在大眾媒體里面,被視為不務正業(yè)。梁文道對此持不同的意見。他介紹說,在最初找許子東做《鏘鏘三人行》節(jié)目時,許子東也有一個心結放不開,就是作為學者跑到電視上拋頭露面不太像話。“我們認定學者該是怎么樣,比如說,學者不該學粗話,學者不該做電視,學者不應該如何。學者一做這個事情就是越界了。就像許子東老師的第三本書《越界言論》,我想指出越界是必要的,甚至是非常好的一件事,為什么呢?我們首先看看,我們講越界的時候是越什么界,這個界怎么形成?界并不是從來如此的,它是歷史的產(chǎn)物,是不固定的。”
蘇東坡的身份是什么?梁文道拋出這樣一個問題。蘇東坡是畫家,是詩人,是散文家,是美食家,是時尚達人,是官員,是異見分子。“哪一個是他的身份?在蘇軾的年代大家不會覺得這是一個困擾的問題,因為官員寫詩寫得好,好像不成為問題。但是今天官員得了魯迅文學獎,我們會覺得是一個問題。”所以,梁文道認為界觀念是不斷變動的,我們只是重復堅持某種社會上固有的、臨時的關于界限的觀念,憑什么必須堅持它而不能挑戰(zhàn)它呢?
界是怎樣形成的?梁文道指出,五四時期,大作家林語堂、胡適、魯迅等沒有誰說在報紙上寫文章就是越界了。魯迅在大學教書,同時也在《申報》開專欄“自由談”,拿稿費。“所以曾經(jīng)有一個階段,不要說蘇東坡的時候,現(xiàn)代文學階段的作家發(fā)表文章的陣地就是各種各樣的。我們現(xiàn)在很多人做研究會看到,魯迅文章旁邊就有花露水的廣告,就有一些商店一些圖畫。如果今天的學者恥于將作品跟那些東西放在一起,一定要在一個純粹的地方發(fā)表看法,我覺得未免太過了。”
越界是美好的
法國哲學家德勒茲曾這樣講過越界:社會不斷把我們的生活疆域化,我們則不斷地逃逸它,然后它依舊不斷地疆域化,在整個運動過程中,我們追求著逃逸的路線。梁文道表示,不斷逃跑,不斷動搖舊界限并畫出新的界限,是非常重要也是美好的事情,要不然我們會被綁死在里面。
梁文道認為,界限還在于我們思考社會或者人生或者世界的時候,腦子里面有很多框。“當界被敲破或者被動搖,你當然會覺得人生好像很不穩(wěn)定,但是它其實會給你很大快感。”
一堆柜子,這個里頭放一些甘草,那個里面放一些牛黃,然后按方抓藥。中醫(yī)的這種方式讓梁文道感慨:“我們如果認為所有的社會問題、公共生活都可以用這種撿中藥的方式分類安排范疇化來處理的話,那么我們就很危險了,等于已經(jīng)認為這個社會各種界限很穩(wěn)定了,各種問題都已經(jīng)有專人給你解答了。”但是事實上,這個世界有很多嶄新的東西,有很多新的問問題的方式,新的解決老問題的方式,都是由于對這些界不滿,重新穿越,甚至漠視它們的存在而產(chǎn)生的。
作為越界人,許子東講了他自己的經(jīng)驗,就是在打算越界前,首先要做好本分,把兩件事分開,不依靠在外的言論追求學術上的地位;而當你離開領域去發(fā)表言論的時候,就不是作為一個教授,甚至不是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在發(fā)言,而只是盡公民的責任,是作為納稅人的權利,是作為老百姓來說話。“我一越界就是公民。做好本分工作,然后做一個本分的公民。我認為現(xiàn)在一個讀書人,作為一個公民,對于任何公共事務不發(fā)表意見的話,是不負責任的。”這種超越了個體身份的越界,這種對于更廣泛話題的言說,在許子東看來,其實也恰恰是自己作為社會一員的“本分”。
(編輯:偉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