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沒有界限的華語電影——專訪電影《痞子英雄》導演蔡岳勛
電影《痞子英雄》劇照
6月19日上映的電影《痞子英雄》首周票房達到4800萬元,位居同期國產電影首位。片中飛車、爆炸、劫機鏡頭令人目不暇接,商業片的敘事和制作都達到了比較純熟的地步,讓人很難相信,這是一部臺灣導演的電影,是一位之前只拍過電視劇的導演的作品。近日,記者專訪了《痞子英雄》的導演蔡岳勛。他的電影很商業,但他骨子里很人文。
每次都把自己“撐”大一點
記者:之前,你一直拍偶像劇,《流星花園》《戰神》《白色巨塔》《痞子英雄》,每一部在臺灣和亞洲地區的收視都很不錯,為什么直到《痞子英雄》才決定將其搬上大銀幕?
蔡岳勛:拍電視劇的那十年,我一直在努力找到與觀眾最好的溝通方法,以及說故事的技巧。想讓電影重新回到市場機制里,必須要找到很適當的題材、拍攝的內容,包括使用的導演語言和創作語言是什么,觀眾才能得到更好的觀影體驗,我們試著讓自己更精準。直到《痞子英雄》,這部電視劇中的動作片類型可以成為商業電影很好的元素。
記者:十年的電視劇生涯給你的電影創作帶來哪些寶貴的東西?尤其在電視劇《痞子英雄》的拍攝中,你是以高標準、長時間的拍攝完成的。
蔡岳勛:我這十年來,除了是在不同的題材中不斷練習外,就是在讓自己成為一個成熟的導演。一個成熟的導演很重要,除了藝術本體的東西外,與劇組整體的平衡,與整個市場機制的平衡,平心靜氣地對待創作的歷程,這是我這十年來很大的突破。從技術層面來講,我不僅是拍不重復的題材,我是希望不斷練習創作的思維和創作的想象力,來面對不同的挑戰。每一次拍攝新的電視劇,困難度都會比上一個劇大30%,或是超過目前市場最大飽和度的30%。在這樣的操作模式下,只要我做成功了,就能把自己“撐”大一點,不止是市場。
記者:每一次這樣選擇之前,您不會害怕嗎?
蔡岳勛:還好。我覺得是讓自己更有往前沖的動力,激發出更多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當然,恐懼一定存在,但一定要克服。
記者:什么樣的因素讓你能克服恐懼?
蔡岳勛:心里對事情、對自己的要求和認同。你希望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對大環境和個人創作有多少責任,是認為拍一部戲就完了,還是要做好一些事情,其中是有分別的。從《流星花園》開始,我想做的事情就不被大環境所接受,我在一步一步地往前做,這個過程中要避免過多的沖突和摩擦,結果要是好的,才會讓大家相信你。我常覺得自己的運氣非常好。我有一個很好的太太支撐我走過這一切。
我心里有一個很寬闊的目標:在艱苦的時候,我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所以不管怎么樣,你會咬著牙繼續往前走。
電影需要更精密推算
記者:電影中保留了很多電視劇中的人物和線索,但并沒有余地展開,甚至陳意涵的戲份最后成片時被全部刪掉了,我覺得這是一種浪費。
蔡岳勛:對。劇本剛寫的時候,是沒有陳意涵這個角色,故事發生在電視劇故事發生的三年前,吳英雄和陳意涵所扮演的角色還不認識。只是我一直希望保留電視觀眾對這個故事的情感。所以就寫了陳意涵扮演的陳琳這條支線,其實當初的野心太大了,想要面面俱到,把劇本拉太寬,到最后有點吃力,一部電影放不下這么多東西。這是電視創作者轉到電影創作時最大的關卡吧。這是我們的經驗累積:電影在結構上需要做更精密的推算。
記者:電影中的陰謀的層級結構還保持著電視劇的層級結構,所以導致電影的時長達到了兩個半小時,而且從觀影的感覺來說,最后的高潮并沒有帶來比前一次高潮更大的興奮與緊張,所以電影看到最后,會有點疲憊。電影中保留了軍方和國防部高層的陰謀,是不是為了拍續集?
蔡岳勛:不是。這是故事的核心點,講述光明與黑暗的力量對決時,還是要把背后的真相點出來。當然,當初編劇時是希望保留電視劇螺旋式的結構,電視劇本體與新創作的電影平衡間產生的逆差,一方面想保持電視劇的風格,另一方面電影在創作時又不得不調整,之間會有沖突。今后如果還進行這樣的電視劇與電影的拍攝時,會慎重考慮兩者間的平衡。
記者:在合拍片中,一般導演會選擇一些在大陸、香港和臺灣都有票房號召力的演員。但這次,你所選的黃渤卻并不是偶像級的大腕演員。
蔡岳勛:我認為黃渤是個很有層次的演員,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他時,覺得他很像那個角色,我相信他能詮釋得非常好。其實我并沒有考慮到其他大家會考慮的因素,我考慮的是適當、適合,能把戲拍好。
野心是全亞洲市場
記者:拍攝電影中的劫機場景時,原本可以在國外租一個攝影棚拍攝,可最后你還是決定多花一百多萬新臺幣買一架用于拍攝的飛機。從這一做法,可以看出你的目標并不在于一部兩部電影的拍攝,你的野心很大。
蔡岳勛:呵呵,不能說是野心,而是我看到一個很好的未來。電影《痞子英雄》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做好一個沒有界限的華語電影。并且用很好的商業娛樂系統包裝。現在,如果我們能夠利用大陸電影市場的茁壯、臺灣電影市場的復蘇,找到它們融合的方式,做出沒有界限的華語電影,我們就有機會把華語電影市場擴展到全亞洲。我一直想操作一個很好的合拍片方式的原因在于這里,我希望把大陸的電影帶出大陸,讓它到更寬闊的地方去,有更大的市場。大陸電影市場現在已經非常大了,未來的成長空間還很高,但如果把全亞洲納入我們未來電影市場視野中,那么這是一個非常具有規模的市場環境。這樣一來,我們在創作每個題材、在想象每個拍攝內容的時候,會考慮有國際性、兼容性,帶著所有的國家都能感受和理解的東西,我們創作的東西就會更多。
創建這個市場不止是為了電影票房的回收,更重要的是一個工業體制的創建。我很有幸,因為《流星花園》,打開了我的亞洲市場觀,打開了共通性戲劇的邏輯,我明白了,好萊塢之所以這么強大的原因:它的東西任何國家的觀眾都看得懂,都愛看,它有創作高度。所有人都懂它的英雄、所有人都懂它的愛情故事,所有人都能看出它小人物可愛的地方,大家都接受他們的電影,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電影還有很多的娛樂價值。
記者:你剛才說的這幾點都融入了《痞子英雄》的敘述元素中去了。
蔡岳勛:是,我們希望試著操作這樣的電影,是不是可以掌握一些可能的元素和變化,并把這個經驗找出來。如果《痞子英雄》能成為一部沒有界限的華語電影,我們又有一個很好的商業電影的機制,就能確定華語電影很好的模式,為整個行業提供新的可能性,也給觀眾提供一種新的觀影選擇。借此,大家可以相信,融合式的華語電影可以出現。
記者:在合拍片模式中,很多導演僅僅把大陸看成是資金來源地和市場,而你提出的是把大陸電影帶出大陸,是因為你看到了大陸電影的優勢嗎?
蔡岳勛:應該這樣說,我看到的是整個華語電影在亞洲的優勢。正好現在大陸電影市場迅猛發展,臺灣電影市場也在復蘇,華語電影的優勢更容易實現。合拍對我來說,不止是多一個地方可以發行,合拍應該是把華人的技術能力合起來,我們可以做出很不一樣的東西。大陸市場提供的大的市場機制,臺灣電影提供的是創意、想象、思維角度以及新的演員。雙方的融合帶來很多可能性,這種融合是有趣的。我相信,我們現在是有機會超過韓國在亞洲的位置,成為亞洲影視的領頭者。建立完整的商業機制和生產市場鏈之后,10年至15年后,我們可以把技術、能力都工業化,才有可能與西方電影世界取得平衡的。
以學生的態度不斷學習
記者:從你的電影可以看出,你是在認真、用功地,像一個學生那樣學習好萊塢商業片的制作模式和生產流程。
蔡岳勛:您這樣說是很準確的。我一直不停地學習,并不局限于好萊塢,當然我對好萊塢研究得非常多,他們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電影工業體,我在了解他們的制度、技術,我研究斯皮爾伯格如何從《大白鯊》走到今天,試圖了解我們應該怎么讓自己更強大。我的確是像學生一樣學習,一步一步做得扎實。在做的過程中,我就能把技術復制下來。例如我們買飛機后,請好萊塢的機艙設計師來臺灣建造這架飛機,飛機留在臺灣了,技術也就留在了臺灣。我們聘請了法國的武術指導,同時我們就了解了他們工作的精神和態度,也復制了他訓練的方法。我們還剛開始起步,我們需要了解和學習的還非常多。
記者:在制作上,你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么?
蔡岳勛:在特效部分上,我們長年以來沒有這方面的技術支持,所以創作者的想象力都被關閉了。你不敢想了,想了也拍不出來,或是拍出來也怪怪的,讓你感到挫折,就越來越不敢想。我在做這些特效時,也在改變我頭腦里的想象。未來東方的電影工業,在這方面要下很大功夫去做。
記者:那么,提高技術的方法是不是多與國外團隊合作,爭取把他們的技術、方法學到手?
蔡岳勛:是的,像這一次很多技術都是我們自己摸索,這是很辛苦的。特效制作需要經驗,也需要一個很好的特效導演。我覺得擴展合作面、擴展想象力是提高自己的兩個途徑。
記者:你的選擇與臺灣電影的傳統似乎很不一樣,臺灣電影的傳統是人文的、藝術的,而你是堅定地走商業道路。你是怎么確定這個目標和信心呢?
蔡岳勛:未來的大環境需要商業市場機制的建構,如果要建立華語電影的亞洲市場,這更是必須要完成的。電視、電影本來就是非常有商業能力的產品,我愿意去開展目前比較缺乏的商業影視項目。單純的藝術或是商業都是失衡的,藝術和商業相互支撐,才能形成良好的產業模式,商業市場活絡了整個市場的機能,提高觀眾的熱度,資金和技術都會進來,這些資金和技術同時也會給藝術電影提供空間和觀眾。所以,兩者不是抵觸,而是支持和融合。
而且,影視產業不光代表了自身,它是一種文化一種態度,它是許多商品結合性的先驅者。所以這些年我一直致力于商業電視劇和電影的創作,讓更多人喜愛我們的作品。
因為我想讓觀眾回到影院,也讓我們有能力去拍我們想拍的東西。我們東方有多少值得拍的有趣的東西!《封神榜》可以拍得像《魔戒》那樣,只要你有那樣的資金、技術,只要你有寬闊的國際觀,有創新的視野,就能把東方的故事拍得很好。
記者:你的下一部電影是什么?
蔡岳勛:是一部奇幻式電影,會用更多特效。
(編輯:孫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