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建筑=蛋白質
6個殘損的青銅、鈞瓷、楠木、漢白玉的菩薩立像——韓美林的《永恒與瞬逝》;紅磚、水泥、鋼筋組成的潛水艇和氣浪——戴耘的《巡航2》;中醫問診的生動場景——景育民的《切脈》;馬克思、佛陀、耶穌、老子“相親相愛”——曾成鋼的《大覺者》……這些近百年來中國雕塑的精品力作,呈現在由中國國家博物館、中國雕塑學會主辦的“國博百年·中國雕塑百年作品展”上。
文樓的雕塑作品《風和氣逸》與香港浸會大學建筑相得益彰(資料圖片)
“雕塑家一切都要在空間內思考。”百余年前羅丹之語,映射了如今“中國雕塑百年”展覽作品分散在國博偌大展覽空間的景象。雕塑一切都要在空間內呈現——從一層到四層,不同展廳外與走廊間展現的各個歷史階段的雕塑,讓觀眾發出“雕塑占領國博”的感嘆。
雕塑“占領”空間
本次將持續至年底的展覽匯集了從中國現代雕塑的開拓者李金發、劉開渠、曾竹韶到新中國成立后一代中堅錢紹武、潘鶴、王克慶、程允賢,到今天的正在成長的中青年雕塑家的精品。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展覽既有中國雕塑先驅人物李金發唯一存世的原作《黃少強像》,也有人民英雄紀念碑創作集體的豐富作品,還有《收租院》群雕中五件最具代表性的雕塑等珍貴的原作。其展品豐富、系統、完整,是對20世紀中國現代雕塑的學術性總結和時代性展示;展覽亦較為系統地展示了20世紀中國雕塑藝術發展的脈絡,凸顯了20世紀現代雕塑藝術對中華民族藝術精神的表現;代表了20世紀中國現代雕塑的發展水平。
劉開渠的《蔡元培》、司徒兆光的《孫中山像》、程允賢的《朱德》、王克慶的《聞一多》、吳為山的《齊白石》……“中國雕塑從傳統程式化轉向現實主義、關注民生的現代形態,幾乎是與國家的現代化同步的。在近百年中國雕塑史上出現過三次雕塑發展高潮,第一次是20世紀20年代國民大革命時期,隨著偉大的中國革命先行者孫中山逝世,民國政府和各地紛紛雕塑一批孫中山、黃興、陳英士以及黃花崗烈士群雕等一批以辛亥英烈為主題的大型雕塑,這就為我國現代第一批留學歐美雕塑家特別是李金發、江小鶼等人帶來了歷史性的機遇,他們開創了中國現代雕塑藝術和工藝。第二個高峰是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后興建人民英雄紀念碑創作大型浮雕,在劉開渠主持下,聚集了曾竹韶、滑田友等8位雕塑家和數十位優秀的藝術家,從培訓石匠開始,歷時7年,終于完成了不朽的歷史名篇。20世紀80年代,我國改革開放以后,特別是隨著國家經濟的起飛、城市化進程的加快,我國的雕塑事業蓬勃發展,已然成為國家繁榮昌盛、民族崛起的新標志。”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美協副主席馮遠表示,在中國現實主義雕塑富有傳記性、文學性的表現內容中,所展現出的潛隱的自由傾向和詩性表現力,展現出百年中國雕塑現實主義的文脈。
百年以降,從人民英雄紀念碑浮雕與碑體共同呈現的英雄主義氣概,到雕塑家文樓的不銹鋼作品《酣竹》與中央美院深灰色院落式布局的建筑物融合,一如馮遠所言“雕塑不僅充分體現出與建筑的同源性,更體現了現代社會的多元性”——雕塑與建筑相互滲透、襯托、融合,一如朗香教堂與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的造型,讓雕塑與建筑的界限不再涇渭分明,《鑒湖三杰》及《蓮》等雕塑作品,亦有建筑一般的空間與巨大體量。秩序的建筑、反秩序的雕塑,在今日中國的雕塑業界形成了一種仿佛同源性蛋白質結構具有親緣關系的共生狀態。
雕塑有建筑的偉力
以不銹鋼拋光搭建的傳統戲臺,陳云崗的雕塑《古戲臺》,形制好似出土文物,質感又具有強烈的后工業社會氣息;林崗的《聽雪》,以白色大理石和竹子塑造民族樂器的形象,請觀眾以“雪”制的巨大樂器“欣賞”音樂。21世紀藝術走向社會、大眾和生活之時,雕塑需要在可知、可視、可感的空間中在表達的選擇和思想的選擇之間建立一種緊密的關系,以空間感覺上的紛繁復雜、與建筑空間的錯位所產生的美感,體現雕塑與建筑同質異構的藝術景觀。
就如同蛋白質的構成,雕塑與建筑的搭配需要“相輔相成”,甚至“本質共融”——比如青年雕塑家任哲、郅敏的作品,以玻璃鋼上擦鋁粉來應和都市建筑玻璃幕墻的外表,視覺效果沉重雄強、充滿爆發力和強烈的藝術沖突;淺浮雕、折疊手法、鐫刻、裝置化手法的混合使用,更讓在當今建筑空間中的雕塑破除物理時間的空洞,展現如中國美協副主席、中國雕塑學會會長曾成鋼所言的“內在體驗的時間性”——當今中國建筑界與雕塑界雖屬于不同領域,各自有著獨立的生成體系和語義表達方法,但隨著近現代學科更寬泛的互相滲透與借鑒,一種介于兩者之間的造型語義同構的現象日益突顯:對古典和經典的重新激活與發揮、對藝術形式的思索、對飄逸靈動的中國美學思想對雕塑的滲透。
曾成鋼表示,雕塑與建筑相組合成為雕塑家創作必然要考慮的因素,但雕塑若想以小得多的體量取得與建筑在視覺和美學價值的平衡,則需要雕塑家多多“反秩序思考”。“西方建筑完成后與之配套的雕塑要花幾倍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創作完成;而中國雕塑界,即便有了好的創意,也會為了趕時間而一口氣干完,成為遺憾。”他認為,雕塑家缺乏火一般的精神,要重視精湛的手藝、扎實的內容,特別重視空間的應用——“當你去靠近羅丹的作品,你會感覺到有股熱流向你襲來,會感到靈魂在雕塑凹凸的形體中震顫。好的作品,必須具有建筑般的偉力。”
在雕塑中蘊含建筑感。當代建筑空間超越了傳統社會中三維空間語義自我表述的窠臼,獲取開放性的同時可以提升雕塑作品的親和力,能夠促使它營構有意味的氛圍、情與景的交融,以及藝術與公眾的對話。雕塑家曹春生表示,雕塑與建筑環境之間的“牽引”關系,應當促使雕塑家觀察作品所在區域的環境,以及作品與環境之間如何形成共鳴關系。在他看來,“一個地域就是一個不斷生長的有機體,而開放的、變化的、共生的雕塑,就應從這個有機體中生長出來,觀照空間中的現代人多元的文化需求和精神需求。”在共享的公共建筑空間中,在雕塑的未來里,業界希望更多與建筑空間和地域文脈共生共存、兩者形成如同蛋白質結構的雕塑。
(編輯:劉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