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85”特展訴說85個道具箱里的秘密
國美85周年院慶,“八五·85”特展訴說——
85個道具箱里的秘密
“八五·85”特展現場 申 博 攝
艾青、蔡亮、方增先、馮遠、谷文達、林風眠、劉開渠、陸儼少、汪建偉、王廣義、王澍、吳大羽、吳冠中、許江、趙無極……如果將這些按姓氏字母排序的名字與某些事物對應起來,你會想到什么?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成為中國美術學院“八五·85”美術文獻展的最大看點。作為中國美術學院85周年校慶的重頭戲,9月7日開幕的“八五·85”展覽以影像生產作為策展方法,把中國美院美術館的四個樓層分別設置為“論爭”、“突圍”、“歷程”、“新潮”四個片場,呈現1985年浙江美院(后改名為中國美術學院)的集體記憶。這四個片場的主角,就是中國美術學院成立85年以來涌現的杰出校友,他們中的林風眠、吳大羽是學院開創者,全山石、方增先是新中國成立之后致力于美術教學的老師,谷文達、吳山專、耿建翌、張培力是“八五新潮”中勇創新風的先鋒旗手,而金一德、洪再新這樣孜孜不倦地創作與教學的普通教師。他們的名字與其取得的成就,被校方認為是85個“發光體”,而與其相關的85個道具箱,則帶著觀眾回到思想激烈碰撞、創作空前活躍的1985年,在那個特殊的年份,在“八五新潮”的發端之年,這些“發光體”在干什么?那些道具箱到底裝了什么?
箱里箱外
谷文達的道具箱里有一張畢業推薦信,那是老浙美國畫系元老陸儼少親筆書寫的,有趣的是,在陸儼少的道具箱只有3張照片,其中一張是陸儼少與谷文達的合影,師生情是學藝人最看重的,也是一個學院得以延續的命脈所在。此外,在道具箱里,我們還能看到吳冠中的題字、許江的《從素描走向設計》,曹意強的版畫……而根據道具箱里的實物資料,觀眾還可了解到,1985年,林風眠在香港進入他生命中最后一個創作高峰;方增先開始擔任上海美術館館長;初任院長的肖峰正在為美院的建設運籌帷幄;全山石正在醞釀著繪畫的再次“變法”;范景中在艱苦地翻譯西方藝術史名著;潘公凱發表《中西方傳統繪畫的差異》等一系列文章,提出“互補并存、兩端深入”的學術思想……除谷文達、王廣義、張培力、吳山專、耿建翌這些“新潮美術”的旗手之外,1985年同樣是林風眠、吳大羽、艾青、沙孟海、鄭勝天、趙延年、金一德、許江、范景中等幾代美院人藝術生命中的重要時刻。
當然,一個小小的道具箱并不能滿足觀眾對那些響亮名字的期待,策展方自然也想到了。在每個箱子的一側,都有一小塊LED屏,滾動播出那些名字背后的故事。陸儼少的畫作為何常有婉約之氣,谷文達實驗水墨的創作緣起,黃永砯典型化符號語言的解讀,還有第一個道具箱的擁有者艾青,意象化的影像配以抒情的詩句:過了多少億年,在巖層里發現你,依然栩栩如生。據了解,這85位藝術家的影像總時長在30小時左右,由中國美術學院近百位在校師生組成的一個青年劇組于今年3月至8月拍攝制作完成。從形式語言到影像風格無不凸顯了當下的立場與態度,展示了策展團隊對85個“發光體”的歷史化解讀。自然,短短幾分鐘的影像只是一個橫斷面,是策展方對藝術家的形象化描述,而非藝術家本人的自我言說,這也是當下藝術場域中策展人話語權力的一個鮮明表征。
以杭州為策源地的“八五新潮”路徑圖
比我們想象的更多元
比我們想象的更冷靜
如果說這85個道具箱是展覽的一大亮點,那么除此之外還有更加豐富的內容,并且它們所提供的文獻歷史價值,著實讓我們有些驚呆了。在第一場“論爭”戲中,呈現了當年那場聞名全國的畢業答辯;在第二場“突圍”戲中,凸顯了1985年前后浙江美院內部的一系列探索與實驗:包括中青年創作組、實驗水墨、趙無極繪畫講習班、萬曼壁掛運動等;在第三場“歷程”戲中,以黑板報的形式再現了1928年以來“藝術運動史”上的若干個重要節點;在第四場“新潮”戲中,從“廈門達達”、“紅色幽默”、“最后的畫展”等九個部分展開,重新勾畫出了以浙江美院為策源地輻射全國的“八五新潮”路徑圖。
看過這么豐富的戲劇沖突后,我們不禁要問:1985年的浙江美院校園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其時,學校恢復高考已歷7年,一批批老教授回到工作崗位,教學秩序逐漸恢復,通過圖書和講學的渠道與西方現當代藝術逐漸照面,學院正日益從意識形態的緊箍咒中解放出來,從一種禁錮的狀態中步步突圍。”中國美術學院院長許江介紹,在眾多親歷者的記憶中,那段歲月有兩個突出的征候是之前甚至之后的很多年代所不具備的:一個是開放;另一個是解禁。開放與解禁歷史地將中國藝術的命運與學院的實驗內涵粘連在一起,與眾多鮮活的藝術個體粘連在一起。
原來浙江美院的很多學生就是那場新潮美術運動倡導者與實踐者,他們還如此深入地參與了多個藝術運動。當然,在西南,那時還有一批年輕人,諸如何多苓、羅中立、高小華等,他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充滿激情與熱忱地追求著屬于自己的藝術理想。然而,與這種創作熱情相對的是,學院畢業生作品中前所未有的冷靜、冷漠甚至是疏離。在展覽現場展出的1985屆浙江美院畢業生的原作中,沒有了“文革”中的紅光亮與高大全,作品中的人物或背對觀眾,或是面無表情,大多數人的筆觸冷峻,讓人戰栗,他們幾乎一致地在冷靜的反思中。文學熱、哲學熱、美學熱……這些對上世紀80年代文藝界的描述,總帶著體溫,甚至是高熱的。而作用到每一個人的作品中,卻有著那么多的不同。想必,歷史總是要拉開距離,才得以清晰認識的。
展覽“歷程”板塊中的黑板報一角,從中不難看出國美85年歷程始終嘗試與世界發生聯系
“1985年對學院意味著什么?在浙江美院人的記憶中,1985年發生了太多影響深遠的事件,在1985年這個歷史‘切片’上,無數相異的個體在歷史線索中實踐著,而在當前的藝術史寫作中,他們往往被分割、遣送到一部線性歷史的不同單元之中:林風眠只在上世紀30年代現身,全山石、方增先被分配到五六十年代,眾多藝術家卻在藝術史的敘述中找不到任何位置。”策展人高士明表示,如果“八五”是一個“事件”,那么它還尚未終結。在這個意義上,浙江美院的畢業生,參展藝術家吳山專如是說:“我一直在1985年。”
許江將這個展覽看成由校慶活動衍變而來的學術追問。當然,這個學術追問不只屬于中國美術學院,同樣屬于美術界、文藝界。誠如“五四”時期知識分子所追求的,當我們熱情地擁抱世界的時候,他們是否接受我們?當我們沒有時間思考,便一窩蜂地體驗了西方百年的藝術歷程,那種共時性帶來的既有新鮮感與交錯感,同時也有欣喜與迷茫。那么,此時回望,這個過程到底為我們留下了什么?那時的勇氣與熱誠,今日猶在?借由這個展覽,浮躁的藝術界能否開始冷靜下來,除了房子、車子、票子,還可否談論點別的?那些經歷過“八五新潮”美術運動,如今功成名就的藝術家,好像要對年輕人說,我們也是苦過的,并且是幸福地在吃苦,看看你們,是多么的幸福。但顯然,物質的富足與充盈,多數是藝術創作的敵人,人總是會被安逸所累。時代變了,苛責亦無用,還是耐心等待吧,青年一代也會有屬于自己的“一五新潮”。
(編輯:曉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