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版畫,多數人會想到印刷,大略知道版畫是通過印刷出來的繪畫。也許因為現代印刷的快捷與便利,人們似乎很容易產生版畫是一種廉價繪畫復數品的印象。然而,當人們在展覽館面對安迪·沃霍爾的《十六個杰奎琳·肯尼迪》或英國藝術家喬治·杰爾伯特的作品時,好像就忽略了這些作品的版畫屬性,甚至根本就不在乎它們是怎么做的。同樣,當人們在不同城市看到羅丹或亨利摩爾的同一件雕像時,也不會想到它們是復數品。事實上,藝術作品的間接性和復數性非版畫獨有,影像藝術、攝影、觀念藝術等諸多藝術形式都有上述兩種特性,但人們為什么對版畫和這些藝術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印象?難道人們對版畫持有成見或因無知而低估版畫的藝術價值?
我以為不然,人們之所以對版畫產生這樣的看法是因為版畫還在繪畫的范疇內,是附屬于繪畫的復數延展,而雕塑、影像、攝影或觀念藝術盡管在創作或傳播方式上同樣具有間接性和復數性,繪畫卻無法替代。
如果說前者是為繪畫的版畫,后者則是以“版畫”方式進行藝術創造。為繪畫的版畫盡管有其版種的語言特征,但還是在大繪畫的審美或價值標準范疇內,一如繪畫大觀園中的奇葩,而以“版畫”方式創造的藝術則獨立于繪畫,并以其特殊的藝術質感和技術方式展現了另一種美學形態,很難以繪畫的圭臬衡量其藝術價值。如此不難解開人們對版畫所持“偏見”扣結。
縱觀版畫,不難發現兩類傾向,一類是繪畫的敘事復述,一類則是原創表達。我將前者定義為再現性版畫,后者定義為表現性版畫。再現性版畫集中體現在對一般繪畫性的依存與復述,以繪畫評價標準和審美慣性為參照,以繪畫直接性效果再現為目標,如傳統性版畫或繪畫復制。在此類版畫作品中,制版材料、媒體運用及印刷方式的選擇主要圍繞是否利于畫面形象的塑造而展開,而版畫特有的間接性媒介語言則處于次要地位。與之相反,表現性版畫不以一般性繪畫要求為藍本,它強調版畫本身的媒介質感,以及藝術家個體特殊制版印刷技藝所產生的獨特語匯。它通過媒介的物質特性及特有的印痕傳達藝術信息。畫面形象的塑造或情緒的表述服從版畫材料與印痕的自由選擇與表現。這兩類版畫盡管共用一種技術路徑,但目標卻南轅北轍。
版畫的當代轉型和在當代藝術情境下存在的價值意義是近年來版畫學界思考并提出的問題,可以說是塊卡在版畫未來發展要隘上的巨石,如不撬開這塊巨石,延展版畫未竟之旅,版畫必淪為繪畫復數工具。而這個問題的解決,外力難以指望,只能靠版畫學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