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趣與大文人情懷
窗外雨絲細且斜,靜坐窗前,怔怔發呆,忽見一只小蠅,不覺心里生厭,追之欲打,不見了蹤跡,于是想到用白石老人在作品《蒼蠅》中的一番話來安慰自己,“余好殺蒼蠅,而不害此蠅,感其不擾人也”。思緒便也從雨中抽離出來,打開電腦,瀏覽起了白石老人帶有文人小雅趣的畫作。
今年正值白石老人誕辰150周年,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美術館等相繼舉行各類學術講座從個人貢獻、畫作賞析、真偽鑒別等不同方面懷念白石老人。而對于這樣一位在我們這代人還沒有出生就已經離世的畫壇巨匠來說,唯有通過他的畫作來領略其內心情感,走進他的思想世界,我喜歡他的畫作,不恢弘,也談不上波瀾壯闊,適合靜下心來,慢慢品味,那種世俗的雅趣便肆意流淌。在我看來,這是一種極為寶貴的財富,當今社會不可多得。
“齊白石的貢獻,是把農民的民間藝術審美情趣帶到了文人畫中。”美術史論家劉曦林這樣評價齊白石對文人畫作出的貢獻。聲名卓著的白石老人,卻也經歷了一番坎坷之路,而他所表現出來的樂觀、堅韌的人生態度也是值得今天的人們學習的。1919年,50多歲的齊白石“北漂”到北京,剛來的時候他的畫賣不上價錢,別人瞧不起他,是個“鄉巴佬”。在文人社交場合沒有人認識他,直到梅蘭芳給站在墻角、穿著破大褂的齊白石打躬作揖,并鄭重向大家介紹這位是他的老師的時候,齊白石才開始受到關注。此外,陳師曾對于齊白石也有知遇之恩。陳師曾在北京琉璃廠的小店看見兩方印章覺得非常好,詢問店主刻章人何許人也,店主人答曰湖南來的老農民“白石山人”。陳師曾便拜訪了齊白石,和他結成了好朋友并借給齊白石幾本吳昌碩的畫冊,還以“畫吾自畫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來勉勵齊白石。齊白石后來也以“餓死京華公等勿憐”發奮努力,決心改變自己的境遇。
談及此,不得不想到白石老人的一幅畫作《奮起》,其實畫的是一只屎殼郎,這樣的內容配以這樣的題目,真可謂“妙有味外之味”,從中也不難領略到白石老人身上獨有的小情調與大文人的雅致情懷,相比他其他風格的畫作,工筆草蟲系列似乎更為人們所喜歡。將工筆草蟲融入到寫意的山水畫中,已然是白石老人的獨門秘籍,后來者有如此作畫的卻再沒有白石老人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境界與韻味。據當代畫家、齊白石再傳弟子李海峰介紹,白石老人自己“從不畫未見之物”,因此在他的畫作里少見藝術夸張的想象,大多很寫實,他筆下的工筆草蟲:魚蝦、蟬、蚊蠅等,多是生活中常見之物,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他的多幅作品《貓》中的貓,都是頭部、背部、尾部為黑色的一只貓,在李海峰提供的一張照片上,不難看出,這只貓就是白石老人自家的貓,很平常的一件事,卻非常有意思,總覺得有一種特別的閑適與味道在其中。
可以說白石老人將文人畫的境界表現到了極致,他的畫,不光是用來欣賞的,更是用來細細品味的,越嚼越有味道。在他的畫作《群豬》中,齊白石將群豬過河表現得生動有趣,豬的存在并不顯得與畫中所繪之景格格不入,也沒有影響整幅作品的美感,反而使整幅畫愈加靈動,充滿了生命的動感,讓畫作有了屬于自己的語言。還有大家所熟知的,在白石老人91歲高齡時,老舍以“蛙聲十里出山泉”為題,請他作一幅畫。如何來表現“蛙聲十里”,白石老人只在遠山溪澗間畫了幾只蝌蚪,隨著視線由近及遠,蝌蚪越來越小,誰能想到后邊游出來的不會是青蛙呢,這種表現方法,真可謂妙哉。
畫作中無處不見自己的小心思、小情趣。白石老人在他的自傳中說:“這都是我兒時玩的鬼把戲。”頓時,一個可愛的老頭形象便浮現在眼前,有點小淘氣,有點小個性。白石老人的畫就像是一面鏡子,照自己,通過畫作人們甚至可以感觀到白石老人的生活情景與生活態度;也照別人,嬉笑怒罵中,便能日參省乎己。在他的畫作中,有一種人性的體現,一種關照弱小的情懷。白石老人的筆下,能讓人感覺到生活無盡的美好,即便丑的事物他也善于將其以某種形式轉化成美好的事物。劉曦林這樣評價齊白石——“用文人的墨汁,澆灌了滿園的芋頭和白菜”,一個從普通的莊稼漢成長起來的畫壇巨匠,一生都沒有忘記也沒有摒棄這種身影,他的畫作接地氣,也就具有了永恒的生命力,是小雅趣與大文人情懷的最好體現。
(編輯:竹子)